陈亦权

前段时间，我去挪威奥斯陆的总公司学习业务，我的搭档是一位名叫约翰·维尔逊的业务经理。

一个周末，约翰带我去参观奥斯陆的消防队，他的哥哥鲁克就是一名优秀的消防队员。鲁克今年已经45岁了，见到他的时候，他正在车库里和一个足有60岁的白发老人一起检查消防车和其他设备。

鲁克告诉我，他在这里已经服务了20年，而那个老人已经在这里服务了40年。看着老人的那一头白发，我差点笑出声来：那也是消防战士吗？简直是“消防大爷”嘛！

在我的印象里，消防队员都是清一色的年轻战士，可他们却老少不一，有小伙子也有中年汉子，甚至还有时尚的女队员和五六十岁的老汉，让人惊讶不已。参观了一阵后，我习惯性地问鲁克：“你们有什么感人事迹吗？”

“感人事迹？”鲁克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说，“这还真没有。”

我用很有几分优越感的口吻说：“我们的消防队战斗力比你们强，我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战士，而且我们的消防队里都有很多锦旗，代表着市民们对消防战士的感恩之情。”

“这个问题我需要解释一下。”鲁克笑着说，“消防是一门专业的实践科学，培养这项技能需要很长时间和很多经验，所以我们是职业化的消防队伍，工作年限长达三四十年。我们的消防员福利待遇也很优厚，一个工作5年的消防员，年薪差不多就能超过一个大学教授，所以大多数消防员都会终身从事这个职业，这更有利于经验的积累和传承。”

“可是灭火就是战斗，年纪大了体能肯定跟不上。”我有些不赞同地说。

“不，灭火不是战斗，只是工作，我们不需要时刻准备着献出生命，相比于体能，我们更热衷于和科研队伍一起生产出更先进的设备。一个消防员冲进大火里去救人固然很值得敬佩，但一台先进的设备远比一个消防员冲进火场里去救人更有实际意义，也更有效果。”

“还有，在有些地方，负责指挥灭火的往往是市长或其他最高领导，但我们不是这样，因为我们认为政客们只擅长处理政事，他们不是事故处理专家，如果让市长来指挥，他可能做出错误决策，后果会很严重，所以在我们这里，负责现场指挥的往往是最有经验的老消防员，比如他——”

鲁克用手指了指那个已经满头白发的“消防大爷”接着说，“因为灭火并不是一场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战斗，而是一套有条不紊的工作程序，所以我们很安全，根本没有什么感人事迹可说。我们整个奥斯陆已经有70年没出现过消防员殉职的事件了，而70年前的那次事件，就是因为当时的市长参与了指挥并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策。”

一切都是因为有丰富的经验和先进的设备以及自主的判断。我突然理解了他们为什么没有所谓的感人事迹，因为在丰富的经验和先进的设备以及自主的判断面前，他们只是一群努力把损失减到最低的消防工人，而不是一群随时要献出生命的消防战士。

听上去，“消防工人”似乎不像“消防战士”那般伟大和神圣，但事实上，“消防战士”远不如“消防工人”那般专业和安全。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异存在，我想，这个问题或许更值得我们去寻求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