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王欣

江南秋色最早是从郁达夫先生《故都的秋》里认识的：江南，秋当然也是有的，但草木凋得慢，空气来得润，天的颜色显得淡……秋的味，秋的色，秋的意境与姿态，总看不饱，尝不透，赏玩不到十足。在北方长大的我读到这段文字，真以为江南的秋天是索然无味的，至少秋色很寡淡。

12月初，北方已枝头萧瑟，窗外飘雪了。然而，来到江南苏州，秋意秋韵却仍未散去。走走看看，便愈发体味到郁达夫先生关于江南“在领略秋的过程上，是不合适的”说法。这样的时节里，阳澄湖大闸蟹、藏书羊肉……味蕾上的享受姑且不谈，仅是天平山上原生态的视觉冲击就足以美不胜收了。

天平山位于苏州古城西南，山前有数百亩枫树林，是明代书画家范允临（范仲淹后裔）从福建老家带回种植于此，已有400多年的历史。如今，天平山是国内著名的四大赏枫胜地之一，与北京的香山、南京的栖霞山、长沙的岳麓山齐名。每当秋末冬初，天平山麓红霞缭绕、丹枫烂漫、红霞万丈、层林尽染，真可谓丹枫烂漫景装成，要与春花斗眼明，虎阜横塘景萧瑟，游人多半在天平。

这些枫树由于树龄不同，长势有强有弱，又因山体阻挡，所受寒气有别，因此叶片色彩变化有先有后、有深有浅，有的甚至出现绿树丛中一株红。更让人称奇的是：在同一棵树上，叶片竟然会呈现出嫩黄、橙红、赭红、血牙红、深红等多种颜色，一棵枫树便如一件花艺巧匠刚刚制作完工的插花艺术品，雅致而巧妙，让人赏心悦目，于是人们便美其名曰“五彩枫”。

迎着略带寒意的山风，爬至半山腰的望枫台。举目眺望，枫树为天平山穿上了至真至美的火红色外衣，肆无忌惮地渲染着生命的热烈与激情。每片红叶宛若一首诗歌，一叶挨着一叶，一树连着一树，相拥相扶，如火似焰，连片成云、相接成绸，翻滚成红云粉霞的波涛，幻化成金屑紫玉般的舞蝶，堆叠出梅红色的毛毯，浸溢着、奔涌着、喷张着血脉里最绚烂、最本真的色彩，张扬着爽豁而又慷慨的个性。

天平山上的枫树亘古至今，年复一年，用流淌不尽的浓浓血浆，书写着炽热的忠诚。红叶一片一片魂归泥土，那是风雨历练之后，尽毕生辉煌报答大地母亲的拳拳赤心；而枫林喷薄成秋的烈焰，则是送别万物冬眠前一杯浓烈的陈年佳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