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张春燕

每次大雨过后，潮湿地面上总会可怜巴巴地趴着蚯蚓，稀稀拉拉散布在泥土边的水泥地面上。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到了马路上。但若不是一场大雨，我们对地底下的事情根本不会注意，也鲜有闲暇顾及。

蚯蚓，这种我们不会刻意关注的小小生物，却有着想像不到的巨大能量。它让伟大的生物学家达尔文着迷不已，甚至在晚年时还倾心研究。达尔文观察蚯蚓的生理和行为，甚至将最后一部著作主角给了它——《腐殖土的形成与蚯蚓的作用》在1881年出版。书中明确回答了达尔文对蚯蚓衷情的原因：我们很难找到其他的生灵像它们一样，虽看似卑微，却在世界历史的进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。

商务印书馆出版的《了不起的地下工作者：蚯蚓的故事》，让那些对这一寡毛软体动物缺乏好感的人，或是认知停留在“蚯蚓无眼无耳、有益于松土、具有再生功能”的人，会在阅读此书后拍案惊奇，蚯蚓的地下世界原来远远超出你我的想像。

奇怪的是，在达尔文时代以前，大多数科学家对蚯蚓的研究不以为意。而达尔文却敏锐地发现，蚯蚓能在几十年以至于几个世纪时间里，逐渐改变一个区域的地质结构。即使最微不足道的改变，假以时日，也能导致结果的剧变。

当蚯蚓穿行在地下土壤时，它需要将刚毛固定在土表中，从而支撑住身体。紧接着，它绷紧了全身环节的肌肉，增加体腔内的压力。一边运动，一边顺势吞下一点土壤颗粒，整个过程周而复始。

科学家花了上百年时间拼凑出蚯蚓生活的全貌。在看不见的地下城市中，蚯蚓在消化道里搬运各种微生物，基于食物的丰富度和土壤的湿度选择前往的目的地。它们让空气得以到达深层土壤，帮助植物根系进入深土层。它们是真正的无名英雄。

然而，随着自然栖息地不断萎缩，耕地面积因为商业和住宅用地的扩张而减少，农民开始依靠生物杀虫剂等来解决问题时，蚯蚓巨大的潜能，开始引发人们的更多思考。

长远来看，充分利用蚯蚓等自然物种而非化学制品的有机农业，不但产品优质而且高产。那么，人类回归有机农业很可能是迟早的事。化肥也许能一时地养活作物、提高产量，但对土壤的伤害不言而喻。而蚯蚓提供的有机肥，养育的则是土地本身，因而是更可持续的。某种程度上，每位有机农民都是蚓农。

农业上，蚯蚓的巨大奉献显而易见。而在工业上，蚯蚓的潜能也逐渐绽放异彩，那就是处理生活污水。布鲁斯·伊士曼是美国佛罗里达州奥兰治县环保局的一名管理人员，他试图找到利用蚯蚓处理生活污水的有效方法。蚯蚓通过消化作用可以杀死一些细菌，而为另一些细菌的生长创造条件。伊士曼思考用蚯蚓来减少生物固体中的危险致病菌——包括沙门氏菌、大肠杆菌和其他消化道细菌与病毒。他发现，当把蚯蚓放入生物固体中后，细菌开始减少。美国环保署对这个课题十分有兴趣，资助他做更大规模的研究。

经济生活之外，蚯蚓也帮助考古学家解决了难题。考古学家也许并没有意识到，他们欠了蚯蚓多少人情。蚯蚓在文物的保存中起到了重要作用。硬币、金银首饰，还有石制工具等物件，如果任其散落在土地上，它们会在几年时间内，掩埋在蚯蚓排出的粪土下，从而安全地保存下来，直到未来的某个时刻，被再次挖掘出土。

关于蚯蚓，还有很多让人眼界大开的知识。比如，蚯蚓讨厌芥末，喜欢香蕉皮、生菜叶、碎蛋壳；蚯蚓可以断肢再生，但不是任意的；蚯蚓在地质历史上至少躲过两次大灭绝，一直繁盛到今日；蚯蚓可以改变森林演替的方向；蚯蚓能快速吸收土壤中的污染物……

本书作者是美国自然文学作家艾米·斯图尔特，她善于用优美的文字和趣味的科学知识娓娓道来大自然的千姿百态。与一般科普作品不同，她在写作时总是自己先实践。为了写作本书，她在花园中放置了蚯蚓养殖箱，养了成千上万条蚯蚓作为实验观察的对象。她还亲赴外地调查，与科学家交流，与林业工人或农民一道探究地下的奥秘。

同斯图尔特一起走进蚯蚓那精彩的地下世界，其实也是从另一角度去认识人类自身。当人类的足迹踏遍这个星球时，不知不觉中，蚯蚓跟随着人类的鞋底、车轮，有时只是钓鱼多余的诱饵，轻松“占领”了广阔的大地。更为可叹的是，人类往往还以为自己是地球的主宰者，殊不知，蚯蚓早就布满了大地下的迷宫。

大自然广袤无限，有太多值得欣赏的地方，即使在最细微的地方，也处处充满美好。通过蚯蚓，一个未知的世界正在悄然向我们揭开它神秘的面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