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暗海

《农夫哲学》是美国作家吉恩·洛格斯登的一本散文集。内容涉及对大自然、生命存在与消亡、人类社会中的新技术与旧观念相互碰撞等诸多方面的思考，展现了一个“地球公民”对生存与生活的认知与愿景。作者文笔犀利幽默，情感真挚丰富，读罢令人五味杂陈，引发读者对眼前和更远生活的全新认知与渴望。

吉恩一度罹患癌症，并到了被医生叮嘱可以去“享受生命”的地步。面对命运的安排，吉恩是恐慌的，但后来也坦然接受了，开始由着自己的心思，尝试独创的“花园疗法”，即放弃所谓的现代生活，来到乡下隐居，主动亲近自然。

伴随着传统治疗癌症的化疗，吉恩在乡间劳作，并且笔耕不辍，记下自己“最后时光”的思索和感悟。半年后，当来到医院复查时，他被告知“可能会在几年后死掉，但不会是死于癌症，而可能是某个怒气冲冲的共和党人之手”。这个老人和他的妻子就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高兴，同时也收获了一份难得的坦然与从容——那是基于曾经濒死，而现今却可以拥有看起来依旧无限的美好时光基础之上的喜悦。死生事大，但从容不迫也绝非没有可能。或许想要看淡生死，也只有在活着，却已经懂得死亡的时刻才可以做到吧。

在那之后，老吉恩便决定放弃城市生活，专心做一名农夫。我们恐怕无法像吉恩老头一样，真正去经历一次切实的“死里逃生”，但亲近自然，其实是获取更多生命体验的绝好途径。在费尔南多·佩索阿的《惶然录》中，刻画过一个宣称“万物无灵”的银行职员，终日浑浑噩噩，了无生气。“万物无灵”的断言让这个银行职员的生活灰暗且压抑。而可爱的吉恩老头则坚定地认为“万物有灵”，相信只有万物有灵，人才在自然之中有自己妥切的位置。吉恩这种笃定的信念为他获得尽可能多的生命体验提供了可能性。

在《农夫哲学》这本书里，老吉恩写了自己和儿子一同为一只老猫——乔吉——料理后事的经历。通过这次意外的事件（儿子不经意间发现老猫乔吉躺在粮仓里“不再动了”），儿子了解了生死的含义，而吉恩也同样有了新的发现。其实生死从来都不是什么绝对的事情，因为任何生灵都不会消逝不见。但死亡并非是终点，它只是让生命转换了另外的形式继续存在，从一只猫、一个人，变成了一朵花、一棵树。而亲近自然的意义便在于，既然任何生命都亲切而和蔼，那么生命里的离别也就不再那么决绝和不舍。我们爱这个世界的全部，于是一切也都不曾离开。

可以说吉恩·洛格斯登在《农夫哲学》中呈现的思想，与美国自然主义文学中所强调的“为自然留出余地”的内容一脉相承。因为“荒野”才是自然力量的源泉，是人类不可僭越的所在。“荒野”是地理学的概念，更直指人的内心。吉恩的独创之处在于，他的想法更加从容而普世。人本可过得愉悦而舒适，只要物质不被强调，心灵的体验便会丰润而轻盈。

“田园将芜胡不归”，我们期许这样的一个世界，一如世界最初——自洽、从容不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