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王琳琳

小时候，春节都是在老家过。每到大年三十那天，上午必须完成的一项任务就是贴春联。

春联都是姥爷手写的。因为能写一手好字，他不仅承包了自家的春联，还帮助了不少上门求字的四邻乡亲。每到那时，姥爷家那张高高的八仙桌上，就铺上了笔墨、砚台以及石镇，买来的红纸被细心地裁成长短不一的条形，长的写对联，短的写横批。姥爷讲究，会把这些纸再轻轻地折出几道痕，为了将字写得对称又好看。

这些“家伙事儿”连续很多天就那么散放着，谁来求字，姥爷就坐在那儿即刻写。墨干了，求对联的人会小心翼翼地把对联折好，心满意足地捧回去。

农村里院门大，贴对联时必须用浆糊，熬浆糊的过程也相当有趣好玩。院内生起的煤球炉子上，坐上一口废弃了的铁锅，将白面倒入其中，和水慢慢搅拌，一般是粗壮的树枝，随着温度的上升，白面和水逐渐融合，形成均匀的乳白色糊糊，浆糊就做好了。

贴春联的顺序一般是，先从院门开始，然后正屋、偏屋、迎门墙，连猪圈、鸡圈也会贴上，表达农村人对来年美好的期待。我记得，姥爷家的院门口正前方有棵树，每年他都会贴一个红色的“抬头见喜”。

农村的小巷大路是小孩天然的玩闹场，孩子们经常跑着跑着就在院门前停住了，然后盯着门上的对联读好半天，可有意思了。“天增岁月人增寿，春满乾坤福满门”、“喜居宝地千年旺，福照家门万事兴”，既对仗又朗朗上口，再品品春联的大小、样式，也是一个不小的知识来源。不过，如果有的人家没有贴对联，墙上又可见斑驳的白纸字样，心里就明白了，这家人这几年内有人去世了。家里有人去世，3年不贴红，这是规矩。

如今，我和父母常在城市里过年，窄窄的防盗门两侧没有了春联的位置，一般只买个“福”字，拿着胶布或双面胶一贴了事，再也没有以前熬浆糊、贴春联、品春联的仪式感，我的春联记忆也就越来越淡了。就像过年再也不用提前很久准备买年货、杀年猪、做蒸碗这些烦琐事，因为超市商场应有尽有。这背后自然体现了物质的丰盛、生活的富足，但是“手到擒来”的便利背后，总感觉失去了一点过年的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