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景平

柴腾虎先生在其长篇纪实作品《梦回阿里》中写了这样一个感人至深的动物故事——

在西藏高原，一匹白马刚刚死去，一只黑色的藏獒，蹲在白马身旁为其“守灵”。这时，一群乌鸦铺天盖地俯冲而下，意欲啄食白马。黑狗陡然奋起，狂吠疾呼，腾跃扑咬，使乌鸦们难以靠近躺着的白马。

久久，久久，乌鸦们以俯冲、包围、轮番的方式，连连袭击，而黑狗以狂扑、环护、射咬的方式，屡屡反击。一只黑狗与一群乌鸦，铺开了一场只为白马的守卫与进攻的惨烈拼搏。

就在黑狗与乌鸦激烈鏖战的时候，一匹小马驹呼啸着从远处而来。看见躺着的白马，小马驹凄厉地长啸着扑出，用嘴、用脸、用头，拱着白马的乳房、腹部、身子；继而，围着母亲，在母亲身上蹭来蹭去。

当小马驹终于明白母亲已经不再有任何回应的时候，无望地抬起头来，仰天长啸，泪流满面，发出揪心的呜咽。黑狗看着小马驹与白马的生离死别，已经干涸的泪眼，无奈地，无言地，又溢出来了悲怆的泪水。

之后，小马驹急切地跑来跑去，无奈地寻寻觅觅，然后绝望地回到母亲身边，与黑狗一起守卫在白马身边。而当乌鸦黑压压向白马发动进攻的时候，小马驹与黑狗狂跳狂逐着，拼死捍卫着逝去的母亲。

于是，一只狗的战斗变成了两只动物的坚守。白马死去6天，乌鸦进攻了6天，黑狗和小马驹拼搏了6天，滴水未进粒米未食，千呼万唤唤不回，最后，黑狗与小马驹精疲力竭汗尽泪干，双双倒毙在白马身边。

这个发生在高原上的黑狗与白马及马驹的故事，让我们意外地对高原动物默然仰视肃然起敬。

动物之间，相同动物之间，不同动物之间，总是会有动人的故事发生。鸳鸯殉情，那是同类动物之间的感情故事；猫狗殉情，那是不同动物之间的感情故事；狗救主人或狗为人殉情，那是动物与人之间的感情故事；甚至狼与狼孩、豹与豹孩，那则是野兽与人类之间的感情故事了。

人类世界，感情故事是经常发生的；动物世界，感情故事是否经常发生，人类并不全知。然而，动物的感情故事一旦发生或一旦为人所知，便震慑人类。那些故事，或至死不渝，或赴死捍卫，或以死殉情，超乎了人类的想象。人们想象不到，动物会有如此之深如此之纯的情感。

也许，动物与人类一样，只要富有生命，也就一样富有感情。一定意义上讲，动物之感情，不逊于人类。

我们总说，人与动物是不同的，人类是有感情的，但人类更有理智；人若极端地用情，便是失去理智。那么，是不是动物就只有感情而缺乏理智？如果动物理智不及人类，那么，惟其如此，动物感情才更加纯粹；如果动物理智类乎人类，那么，惟其如此，如此用情便不乏为理智。

生死动物情，动物的这种特别的情状，到底是感情使然还是理智使然？也许是一个未可知的问题。很多时候，人类连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，能说清楚动物吗？作为高级动物，人类高看自己的感情和理智，似乎有其道理，但是不要轻易怀疑动物的灵性，也不要轻易看低动物的品质。

生命世界里，人还没有到可以完全说得清楚的时候。就人类而言，你看别人的时候，别人也在看你，但你知道别人怎么看你吗？所以，尊重别人和尊重自己同等重要。就动物而言，你看动物的时候，动物也在看你，但你知道动物怎么看你吗？所以，尊重动物和尊重人类同等重要。

就像柴腾虎先生所言：物我同在，人类之所以在地球上成为万物之灵，正得益于世界万物的生灵滋润，得益于别的动物的生命陪伴。

高原动物的感情故事告诉我们，当它们做着置生死于度外的无私奉献时，这些动物与人类一样，具有宝贵的灵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