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版:境界-品鉴
3上一版  下一版4
 
可以触摸的时间
远去的年
节气诗歌
叩响传统敬畏
重温节气的气息
 
版面导航
 
返回电子报首
3上一篇  下一篇4 2017年2月8日 放大 缩小 默认        

远去的年

 

◆李景平

过了多少个年了,但我唯独记忆着的,是童年的年。

而今,许多人都说,这年,越过越没意思了。那么,我记忆中童年的年,有什么意思么?

童年的年,是在乡村里过的。在那里,进了腊月,就有了过年的意思。

腊月里的年味,似乎是我多少年都不曾淡忘的,且是一种具有仪式感的年味。那时候,爷爷和姑姑们将两轮炭火烧起来做年品,那个过程,红红火火,热烈而馨香。

做豆腐是爷爷的绝活。将黄黄的豆子磨成乳黄的豆泥,煮成乳白的豆浆,点成雪白的豆脑。豆脑哗啦啦浸入豆腐包里,包着包着,然后慢慢展开,一方白白嫩嫩的豆腐露出脸来。顿时,满院弥散了豆腐的香味。

撒枣糕,爷爷和姑姑都会做。把金色的黄米面和玉米面搅拌在一起,然后将一只大甑蹲在火上,蒸气起来了,撒一层金黄,铺一层红枣;蒸气又起来了,再撒一层金黄,铺一层红枣。蒸蒸撒撒直至甑满。金红金红的枣,就像无数双眼睛,看着你的馋。

蒸馒头则是姑姑们的手艺了。洁白的面粉在姑姑们的手里和着,变成了圆圆的面团,又变成了胖胖的馒头花糕,姑姑们将热腾腾馒头花糕摆在金黄的箅子上,点上红点儿,浑圆闪亮的白,热气喷散的香,倏然间消解了你压着的急不可耐的等待。

童年的兴趣似乎不外一种馋涎的躁动。而今想起,爷爷姑姑们将年景的收成做成年节美食的过程,实际具有一种庄稼人神圣的仪式感。我那时虽然无意于这种仪式感,但其实已经浸入在这种仪式里了。

年节的氛围,无疑是我印象最深的,也颇具玄冥色彩。往往是在贴春联、剁饺馅的序曲里,人们正式进入年的仪式,虔诚恭敬,神秘而喜悦。

除夕的傍晚,祭神祖,是这神秘最浓的时候。在“天高悬万星,地厚载万物”的天地爷、土地爷神龛前祭拜之后,神祖挂起来了,等于把祖宗爷接了回来。上供、点蜡、烧香,摆上馒头花糕,点燃老酒,焚烧色纸,在明明暗暗的烛光里磕头作揖,那光影,幽幽昏昏的。就在这时,孩童拿出早早备好的鞭炮,零星地点燃几颗。说是要熬到半夜才放的,但总是熬着熬着就睡着了。一觉醒来,夜空里已经噼噼啪啪炸开了锅。赶紧一骨碌爬起来,冲出去,点燃自己的爆竹,融入漫天的乱响。

然后,就要拜年、磕年头了。于孩童而言,磕头是最具诱惑的。因为可以挣到压岁钱买鞭炮,买了鞭炮等于延长了年。在祖宗爷前磕个头,喊一声爷爷奶奶,长辈便就从兜里掏出毛票,那寄托了祝福的压岁钱,便成为了孩童手掌上满满的喜悦。

这样的仪式,在我,当然仅仅是一种游乐的迷醉了。仪式里,代际之间的伦理与天人之间的道理,农人们敬畏天地、敬重祖宗、慈爱后代的情愫,是我在这种仪式已经久久远去的时候,慢慢体悟出来的。然而,都已经背离遥远了。

年节里或年节后的落雪,大年初一下大雪,正月十五雪打灯,会成为年节最宏大的仪式。几乎是举村出动,是人与天地的一次大拜年。那情那景,热热闹闹,壮观而辉煌。

年节的雪晨,总是由扫雪开始的。人们冷不防打开门,哦,落雪了!看着厚厚覆盖的雪,似乎雪的梦还没做醒,便拿了笤帚轻轻地扫,左一撇右一捺,扫着人字,劈开道路,直扫到与邻居碰面,脸喷着热气,眉眼笑笑的:这年好啊,老天爷给咱下白面了!然后,就登上了窑顶,将窑顶上的雪哗哗哗清扫。我们村庄的屋窑,是那种炉渣打造的顶子,雪化结冰,会将窑顶冻酥。所以家家户户登高扫雪,成为雪年的风景。雪扫过了,家家窑顶都站了许多人,远远近近朗笑着,说:瑞雪兆丰年啊!人们就在年雪天地堆雪人、打雪仗,大人变成个小孩,小孩变成“雪人”。等想起年饭而温暖归去的时候,那些雪人,就成了红红年节里的守护。雪年的天地,一个深藏在群山皱褶里的村庄,就这样成为铺天盖地皑皑晶莹里的一个新鲜的世界。

那样的世界,那将年节的仪式、神秘、敬畏和伦理融合在家道与天地之间的年,我们度过它的时候,曾无以察觉无以意识。然而,多少年后,回味起来,总感觉到,你是深深地融化在那种年的内涵里了。

想想,若天空只有雾霾而没有鞭炮,没有了雪花也没有了浸润,年,意思何在呢?

童年,那种年节的仪式感,已将你潜藏在人伦天道的亲和里了,自觉不自觉地,你都生长于根祖。

于是,无论过多少个年,你似乎总沉落在孩童时代的年节里。

 
3上一篇  下一篇4  
  


中国环境网 http://www.cenews.com.cn
中国环境报社版权所有。未经许可,不得转载或镜像。
地址:北京市东城区广渠门内大街16号环境大厦1202、1005房间 邮编:100062
订阅电话:010-67102729 | 67102729

 

关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