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哲夫

走进山西的文学采风活动奏响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序曲，自己的花自己种自己采自己戴，自己的文学队伍自己组织，自己的曲子自己谱写自己演奏，引起了社会各界的交响，宣示了一个不变的改变，回应了一种与时俱进的期待。

首站大同。新朋老友，见面格外高兴，因为这是一支新的组合。虽然我生在大同，此次参加“大地文心”作家团赴大同釆访，仍然感受良多。早在2006年11月，国务院批准了以人为本、突出特色、注重生态的大同“一轴双城”《大同市城市总体规划（2005年~2020年）》计划。 “一轴”是指御河，“双城”是指御河西岸3.28平方公里的旧城，以及御河东岸40平方公里的御东新区。如今旧城已经完整地修复起来，御东新区也建成了美丽的生态园林城市。你赞叹大同已经大不同，当地人必会扬眉吐气地回你一句：唉，过去那叫一个烂！

大同曾是全国空气污染最严重城市之一，用当地人的话来说，是“天如黑铁片，佛披黑煤面，城外堆垃圾，城里大小便。”近些年来空气质量年年向好，2016年大同是山西省唯一没有启动雾霾橙色及红色预警的地级市。已成常态的“大同蓝”非官方宣传，而是市民喊出来的。你赞叹，大同的天真蓝，他必答：过去那叫一个灰！

大同在历史上并不缺水少绿，现在的文瀛湖生态公园，在北魏时期一直是豪门望族骚人墨客来去的所在。水源主要来自东关的御河。御河断流最终导致湖水干涸。2009年大同启动了以“一河三库一湖”的城市地表水供水配置体系建设，目前美景已呈现。你说：这公园比西湖还大！当地人必告诉你：过去是个干圪洞！

生活方式决定人类的未来命运。垃圾分类、垃圾利用、垃圾发电，喊了多少年，在许多城市都没了下文。僻处塞北的大同，却神奇地出现了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垃圾焚烧发电厂。园林化的厂区，厂房若隐若现于绿树丛中，没有异味，虽然在进入闷热现场、电梯门开启的刹那，一股异味的巴掌拍了我的鼻子，但与垃圾山黑臭的渗出液相比，味道几乎等于无。玻璃幕墙里，巨大的抓斗，正在抓取地沟中五颜六色的垃圾，在火焰的催化下垃圾开始转化，每年可发电两亿千瓦时，基本满足大同主城区居民的生活用电。灰渣经处理制成行道砖、植草砖、异型砖等建材，废水再利用，是循环经济的范式。我苛求说，多少还是有一点味道？同行者却表示诧异：我怎么没有嗅到？按要求不能有一丝味道。

光伏发电是新兴的清洁型能源，正值方兴未艾之际。大同采煤沉陷区国家先进技术光伏示范基地，是国家能源局启动的首个光伏领跑者示范基地。放眼望去，沦陷的土地上，蓝色的太阳能晶体，正峥嵘新的头角。

传统能源离不开煤。大同塔山煤矿于2003年2月开工建设，2006年7月试产出煤，目前为国内设计生产能力最大、年产1500万吨煤炭的特大型现代化的高产高效矿井。2010年，塔山煤矿为“十一五”的收官交上了完美的答卷。看不见矿井，没有传统的煤炭扬尘，几个坑口发电厂正在运行。这让我想起大同副市长马安全的几句话：“大同发电厂不能停电，一停电，北京就黑灯瞎火了。”

北京的朋友们感慨不已，大同人则眉飞色舞，如数家珍，赞不绝口。一路上釆访者的耳朵眼里灌满了一个人的名字。一座城市翻天覆地的变化被老百姓浓墨重彩，那个人已经调走了许多年。政声人去后，他的足迹和背影，却永远地铭留在这里的人心和土地上。

这个让人很是提气的名字叫耿彦波。满头白发的大同市人大常委会原主任安大均充满感慨地告诉我：“要是换个人，把大同这些营生全做完，最少也得15年。市长一届任期只有5年，耿彦波不分白天黑夜争分夺秒玩命地干，几回人都快死在工地上，抢救过来，打上吊针，还惦记着有个工人锯石料浪费了一块，就好像那石料是他家的，而且只有那么一块。怕什么就来什么，那天，耿彦波从太原回来还没回家就直接来敲我家门，我去给他开门，他见了我，一言不发，泪如雨下。我问他咋啦？他说：老安，我得走了……说完大哭，我俩抱在一起哭，哭了个昏天黑地，你说这哭的是个啥情由，大同又不是他自个儿的！”

官吏皆出于乎民，民心如池，人情似水，官吏无非池鱼尔。这种鱼水之情一旦交融，便会生发种种。他走后大同人以各自的方式念他、说他、写他、塑他、碑他，不一而足。他还成了商机，用他的图片制作年头挂历，以他的名字注册彦波酒。

继任者大同市委书记张吉福，也是被老百姓交口称赞的一位，他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，把把火烧否前任，而是名符其实的接棒人。人文生态、自然环境，皆为家国千秋大业，惟有一任接一任发力，如同右玉县20多位县委书记70年如一日的植树造林，方有了大同大不同的现在，方有了右玉久久为功的今天。

右玉县文联主席郭虎这样对我说：“历史上，右玉是个森林茂密的天然绿洲，挖出过直径60厘米粗的大木头化石。从战国时期设立雁门郡开始，连绵不断的战火将茫茫森林毁了，绿洲成了传说。毛乌素大沙漠没有了约束，长期入侵，使秦汉时著名的塞外绿洲右玉成了建国初期那个‘春种一坡，秋收一瓮，除去籽种，够吃一顿’的苦寒之地。与森林媲美的是89.2公里的古长城和遍地林立的140多座古烽堠、古烟墩、古哨岗、古瞭台、古城楼、古土堡、古驿站、古隘口，国家命名右玉为‘中国古堡之乡’，你说，要是命名‘中国古树之乡’有多好？当时的环境专家已经将右玉县列入了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，建议全县搬迁。”

郭虎幽了一默：真要搬了走，就没有今天的右玉了。

右玉水利局副局长贾旺，朴朴实实一个人，却名列右玉功勋碑。他说：“从2014年始，右玉县连续3年入围‘中国深呼吸小城百佳榜’，我得出个结论，数字可以造假，人的呼吸不会骗人，到右玉一呼吸，你就什么都知道了。”

右玉是此行最后一站。九月的右玉，无论是展览馆外，还是杀虎口里，随处可见袅娜扶风花朵粉红的格桑花，在塞外的蓝天白云下，野旷共雅致、雄伟同纤柔，挺拔与坚韧，交相辉映，以不同的姿态，诠注着人类共同的爱好和审美。

一路上，冯秋子处处袒露她民族的属性，对草木花朵依依不舍，我有诗述之曰：二马香驰骋，三秋五色繁。格桑花为伴，温婉不时看。叶梅的个性则不让须眉，我诗以戏之曰：叶翠东阿绿，梅香鄂汉丹。巴东七步墨，京北九头宽。

过后，我有四言诗专说此行感受：

五行之秀，天地之心；日月文明，春秋精神；生态文学，适时顺境。

大地文心，志在雕龙；叶梅秋子，小鱼青松；京华同仁，三晋联盟。

上雕天龙，先翥碧凤；来在大同，神驰目纵；知微见著，蓝天与共。

下雕地龙，煤海寻踪；净土无尘，云冈新生；善小咸为，大佛逢春。

文瀛湖畔，绿荫浓浓；湿地张肺，水色开胸；呼吸舒泰，举止从容。

火山列峰，草木茸茸；伏似蛩虫，潜若蜈蚣；载沉载浮，沧桑龙钟。

垃圾围城，火焰擒凶；物华错位，天宝归宗；光电嫩炒，声色鲜烹。

塔山煤矿，科技纵横；封闭掘进，不见刀兵；清洁生产，开端把控。

晶硅如水，能源淙淙；沦陷土地，重现峥嵘；见肘捉襟，亡羊补洞。

大同范式，博浪鲲鹏；右玉精神，久久为功。折翼凤舞，危乎其行；

翳目龙鸣，晓之以病。大地文心，拳拳真情；添凤之羽，点龙之睛。

作者简介：

哲夫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。著有《黑雪》《毒吻》《天猎》《地猎》《中国档案》《长江怒语》等。曾获首届中国环境文学奖、中国首届环保文学优秀作品奖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