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特约撰稿徐祯霞

乾佑河，算不得大河，它只是北方内陆的一条河流，横贯山西柞水县城，穿城而过，像是一条钱串子，将整个柞水县串在一起，又因它的波光粼粼，川流不息，水质清澈，鱼鸟互跃，让一座城无比灵动鲜活着。

河流约有50余米宽，两案修着高高的河堤，河堤两边是汉白玉石栏，上面刻着花鸟虫鱼唐诗宋词，河流的两岸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垂柳，在如烟似画的柳堤间，每隔不远便有一个条形的石凳以及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，供游人休憩。其中，稍大一些封闭的亭子，便是守河人的住所了，也可以说是守河人的办公室。

住在这个亭子里的是一个中年男人，约有四十多岁，中等个子，偏瘦，寸头，显得干练而又认真。按说，他的工作称谓是“河长”，但是我们当地人喜欢叫他“守河人”，因为他的职责就是看护这一脉河流，让它安全、洁净、美好，四季美丽如画。

以前，这条河流是没有人管护的，因而每年都会有一些不好的事发生，不是某个人从坎子上摔下去了，就是某个孩子在河里玩耍溺水身亡，再不就是一些好斗的青年相约去河里打架，甚至还有跳河投河的事件屡屡发生。人逢说及，总是连连叹息，对河既爱且恨，悲喜交加。

尽管河流常常发生事故，可人们还是喜欢走近它，因为河水的清爽、清澈，两岸四季变幻，魅力无穷。当然，在自来水还没有普及的年代，河水还有清洗衣物、洁净人们生活以及饮用的功能，因此，县城的人与河水的关系密切而又繁杂，一年四季，河边都有捣衣的女子和晃动的男人，还有在河边嬉戏的儿童与少年。一条长长的乾佑河，一年四季似乎都在热闹着。

后来，县上对乾佑河实施了“蓝天碧水“工程，新修了河堤，栽植了绿柳，修筑了橡皮大坝，并对下河的渠道进行了封锁，开始治理与保护。乾佑河一改往日的纷芜与杂乱，变得整洁优雅起来了。人们不必再下河洗炊，也不必再下河取水，乾佑河成为县城人心中的美景所在。人们在茶余饭后来到河边，散步、健身、读书，还有一些孩子将作业也拿这里来做，当然，还有下棋的男人、打桥牌的老人、做十字绣的妇女，还有一些弹渔鼓的和唱秦腔的，一到下午或者周末，河边就分外热闹，到处是人影晃动，到处是欢声笑语。

守河人无事的时候，就在河两岸来回地转悠，看看河面有没有脏东西，看看河堤两岸有没有人恶意地损毁，还要预防不安全的事情发生，每逢下雨天，则赶快将河里橡皮坝的水泄了，以防天降暴雨，河水突涨漫过河堤，给小城人的生命和财产带来危害和损失。这些，都是守河人的工作范畴。其实在守河人的亭子间里，也安有监控设备，但他还是喜欢在河边站岗，有事的时候，现场处理事，没事的时候，就在河两岸散步，看看风景。这里的风景，一年四季，于他来说都是赏心悦目的。

上班的时候，我经常从河堤边经过，看见他打捞垃圾，就会站在河堤上观望一阵，守河人用一个竹竿挑着一个塑料的网兜，将那些垃圾一个一个地收进网兜里，一兜满了，就倒在橡皮船上。前几年，河里的垃圾比较多，每次都能见到他打捞好多，渐渐地，河面上的垃圾少了，大人小孩已经开始有意识地保护河流，不再随意地往里面扔垃圾和废弃物，河流便变得干净清洁，爱护河流成为人们的共识。

看着乾佑河越来越美好，我的心里常常是喜悦的，喜悦河流能拥有这样的自然之态，喜悦小城人的素质一天天提高，修养一天天增强，那句话果真是有道理，“每个人的文明进步一小步，社会的文明就会进步一大步”。

自河面的垃圾和废弃物少了，守河人的工作也开始变得轻松，有时三五天下一次河，有时十天半月下一次河，没有垃圾的时候，便不用下河，但守河人依然每天住在亭子间。他说，守望河流已经成为一种习惯，成为生活的常态，待在河边，他的心里是泰然的，不然，心就没着落。

有一天，同事在河边打电话，谈兴正酣，手一松，手机滑落到了河里。她急得双脚直跳，这可是男朋友给自己新买的苹果手机，用了还不到一个月。过路人也趴在河边望，给她出主意，“这深的水，人是不敢下去的，去找守河人吧，说不定，能帮你想到办法。”同事听了，眼睛一亮，是呀，去找守河人，守河人有船，可以帮自己打捞。

同事赶快奔向亭子间，请守河人帮忙。守河人说，捞估计不好捞，找不准位置，这样吧，我将橡皮坝的水放了，然后您带我去掉手机的地方，我帮您找。同事一听，喜出望外的同时又充满歉意，麻烦您了，这是一个新手机，要是旧手机，就不要了。守河人乐呵呵地摆了摆手，旧手机要能捞，我也帮您捞，捞出来能用也省得再买嘛。

费了好大劲，守河人终于在一堆水草间找到了手机。为了表达感谢，同事后来特意买了吃的东西去看望，守河人还一直客气，害怕他推辞，丢下东西便快步走了。

忽一日，河边来了一只雪白的鸟，被守河人发现，告诉了相关工作人员，经确认，是白鹭。闻此消息，许多人都跑到河边围观，大家叽叽喳喳，七嘴八舌，哟，好漂亮的一只鸟，纯白纯白，像雪一般，真漂亮啊！看过之后，众人又生疑惑，我们这里是没有白鹭的呀，白鹭为候鸟，多在南方，这只鸟是从哪儿飞来的，为什么会来这儿？是啊，这只白鹭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这里呢，而且乐居下来，是因为这里的青山绿水良好的生态环境吸引了白鹭？还是白鹭路过这里，恋上了这里？或许两种原因都有。

空闲的时候，守河人就会去看白鹭，在它待的地方抛上一些碎馍屑，白鹭看见了碎馍屑，就赶紧跑过来啄食，好长一段时间，守河人跟白鹭就像是朋友一样，在这个波平如镜的湖面上相互守望，守河人守护着一河碧水，守护着他的人生，也守护着我们小城人的生活家园。

一直到秋天，天渐渐地凉了，白鹭才振振翅膀飞上了树梢，在树梢停了飞，飞了又回，恋恋不舍地飞向了南方的家园。